在高雄,我看到骑摩托的妇女被台风整个掀倒,车砸到了身上。人生有很多东西是风,是软的,但到12级的时候,你会发现风是硬的,硬到可以摧毁一切。
50岁时,我给了自己一份生日礼物,在台湾骑自行车环岛一圈,9天骑了1100公里,做了一些深入的了解和观光。
到达台湾的第二天早上,我们每人发了一身衣服、一辆车、一个帽子,出发了。
台湾东部都是山,起伏特别大,最大一个坡有将近11公里。我们当中上坡最慢的人时速是一公里,实在上不去。但我们发现有两个女孩子,开始认为她们不会骑得过我们,可是她们骑得很匀速,一直超过我们。在高速路上要匀速,而不是疾速。
我有一个体会,人生也是这样,有多少上坡,就有多少下坡。有时候会感觉是上坡短、下坡长,其实只是用劲不一样,上坡是吃奶的劲,下坡是紧张。其实做一件事情,上坡的时候特精神,下坡的时候就容易松神,容易出事。这一回我对上坡的印象非常深刻。
骑车就怕遇到台风。我们在高雄赶上台风,亲眼看到骑摩托的妇女被风整个掀倒,车砸到了身上。这让我想起曾经做过的实验,风到10级以上,你会感觉迎面有一堵墙,大到把人推倒。风到12级的时候,你会发现风是硬的,最软的东西也可以变成最硬的。人生有很多东西是风,互联网也是风,通过它我们能救人,也能毁人,一句话就可以把你毁了。世界中有些看不见的力量,突然之间变成强大的东西,足以让你死亡,但是你没有办法生气。有形的力量,别人挥拳,你抽刀,但是像风一样的力量来了你怎么办?舆论、道德、媒体,所谓这些软性的东西,像风一样把你吹倒的时候,你没办法急,也不能跟所有人急。一定要体会软和硬的东西,在生活当中去避开这些软性的东西,不要让你的敌人像风一样的存在。而你自己应该逐步形成一种巨大的软实力、道德力量、能力、影响力、眼光,包括人格力量,让所有敌人见了你望风而逃,这样才行。
人与人之间最大的“风”是什么?那就是文化的隔膜和差异,平时可能感觉不到,但细细品味起来,其坚硬程度不亚于台风,此次台湾之行让我特别有体会。
我们天天跟台湾人在一起,总得说话,自认为已经够能说的我突然发现说话半小时、一小时以后就找不到词儿了。找不到词儿不是没词,而是我怕说错。台湾人彼此不谈政治,不知道对方是蓝的还是绿的。我们不能开荤段子,怕人家说大陆人没教养。你只能问多大了,在哪儿,上过什么学,这话十分钟就能说完。像结婚没有这类的个人私事也不便于打听;谈企业管理,倒是可以谈一阵。但骑车很累,谈这个玩意干嘛?最后你发现文化的隔膜,就是一小时之后还有话聊吗?我跟朋友对此都有同感。这次近距离跟台湾人接触,发现两岸文化差别非常大。
举个例子,我实在没什么话说了,就随便问了一个问题。我说假如你买不起房,你有三种选择:第一,骂政府,不让我买房;第二,骂开发商,把房价涨起来;第三,骂自己,挣不着钱。你会怎么选?出人意料的是,回答问题的三位台湾朋友没有一个人骂政府、地产商,都在说自己。其中一个人说,市场是波动的,贵的时候买不起,那我看便宜的时候能不能买得起。另一个人说,如果政府来管这件事情,让每个人都能够买得起房,那么政府越干预,社会成本越高。这个很有意思,对比大陆这边呢?第一骂政府,第二骂开发商,从来没有人骂自己,这就是文化差异。台湾人为什么不骂台湾社会呢?很奇怪。在台湾,每县、每镇、每村都有庙宇,公务员有法律管,害怕媒体揭露、法律制裁,老百姓敬鬼神,社会很有秩序。
上一次去台湾爬山遇到一个大姐,她大约39岁。我问她,你买房了吗?她说没有,租房快20年了。我问你有小孩吗?她说三个孩子。我追问为什么不买呢?她说买不起,喜欢爬山这种简单的生活。我又问那小孩怎么办呢?她说那是他们的命,让他们自己去想。这次我又联想起这位大姐,感觉台湾跟我们最大的差异在于法制、信仰这两件事情。如果没有信仰,人总是骂别人,总是在抱怨,这个社会就特别不稳定。■